紀雲棠沖玲瓏招了招手，玲瓏放下抹布，一臉汗水亮晶晶的跑了過來：「殿下有什麼事吩咐？」

  前幾日裡因為她的身份特殊，進了積雪庭每日都只能坐在西廂房裡，眼巴巴看著別人都有事情做。

  她隔三岔五的就要對上世子爺那張殺人臉，整個人惆悵的連飯都吃的不香了。

  她突然後悔當日夫人問她是否願意伺候世子爺的時候，她怎麼就腦子一抽的答應了。

  她雖然愛慕衛臨風，但是更像是每一個高門裡的丫鬟一樣，大家都想要成為少爺的人，這樣一個虛幻的目標。

  真的到了衛臨風身邊，她發現自己有些害怕。

  她聽說世子爺不知道在戰場上殺過多少人，要是哪天一個不開心，一刀把她剁了怎麼辦。

  在積雪庭待的這些日子，她雖然腦子愚蠢了些，卻也模糊的明白夫人為什麼選中了她。

  因為她在這府中是最無依無靠的人，雲華郡主那樣的人，想要收拾她懲治她，就跟捏死一隻螞蟻一樣。

  夫人根本就沒想過她的處境，或者說夫人根本就不在乎她的生死。

  如今好了，郡主手下的春鳶姐姐今天問她，是想繼續做世子爺的妾還是做個婢女。

  她看著春鳶姐姐，那顆愚蠢呆笨的心臟第一次想要有自己的選擇。

  夫人那日雖然也給了她選擇，但是那是既定結果的選擇，不管她怎麼選夫人都會送她過來。

  玲瓏不想要做世子爺的妾，她還是只想做一個粗鄙的下人。

  安穩，不用操心。

  每日裡只要干好自己的話，把家具擦的亮亮的，地面掃的淨淨的，就是她最想做的事。

  紀雲棠指了指夏蟬手裡的布：「喜歡嗎？」

  玲瓏不懂布料，但是她看了那個東西一樣，直覺就知道那是頂好的東西。

  不是她這種身份可以用的，但是她還是誠實的點了點頭。

  如果是夫人，她肯定不敢多看第二眼。

  但是不知道為什麼，面對著雲華郡主，她卻好像覺得是可以說出來自己真實想法的。

  紀雲棠看著玲瓏想要又不敢多說的樣子：「送給你做一身漂亮衣服好不好？」

  玲瓏立時瞪大了眼睛：「不不不，殿下，我是個做粗活的，穿不了這種衣服。」

  「我之前問過了，整個侯府屬你種花種的最好，以後積雪庭的花房歸你管理，花房裡的下人也都聽你調配。」

  「不用再做苦力婢女的活了，做我身邊的二等丫鬟，這樣的衣服你就可以穿了。」

  紀雲棠說完就離開了，留下玲瓏在原地有些發呆。

  突然轉過身對著紀雲棠的背影跪下磕了一個響亮的頭：「奴婢一定給殿下好好養花，殿下喜歡什麼奴婢就養什麼。」

  第二日，衛臨風正式就任神策軍統軍。

  中午跟一幫好友出門吃飯慶祝，正好衛臨風的父親今日也回京述職。

  未來很長一段時間，都會待在盛京。

  晚飯的時候衛母也特意擺了桌，自成親以後這還是第一次，四個人整整齊齊地坐下來吃飯。

  衛褚一看見紀雲棠就眉開眼笑的，和衛母安靜的神情形成兩個對比。

  「郡主這些日子在侯府里住著還習慣嗎？這小兔崽子對你怎麼樣？」

  「雲棠一切都好，勞煩侯爺掛心了。」

  紀雲棠對衛褚的印象，性情直率剛烈勇猛，很難想像衛母會嫁給這樣的人。

  衛夫人一襲精緻的紫色對襟，頭髮梳得整整齊齊的盤在腦後，和一旁的丈夫看起來有些格格不入。

  衛臨風和紀雲棠剛落座，衛母便讓人端了一碗看不出來顏色的湯藥上來。

  「母親你病了？」衛臨風有些奇怪地問道，他看母親的神色並不像是有病的樣子。

  他和紀雲棠也身體好著呢，昨晚他巡夜回來還摸進紀雲棠的被窩裡，趁著人睡著先斬後奏。

  等到紀雲棠被這折騰醒的時候，氣的狠狠的在他肩膀上啃了兩個牙印。

  衛臨風話音剛落，衛褚就緊張的看向自己的妻子：「你可是老毛病又犯了？」

  「用不用去歇著，這飯就讓他倆吃得了，我陪你去裡屋歇著。」

  衛母聽到衛褚的話，眉心微微地動了一下，命人將藥品端到了紀雲棠的面前。

  「這不是給我喝的，是給郡主的。」

  苦味濃郁的味道撲面而來，還夾著一股說不上來的腥酸勁兒。

  滿桌的菜餚，在紀雲棠聞見湯藥的那一刻，就喪失了所有的胃口。

  她的胃裡甚至因為這嗆鼻的味道，有些翻湧的嘔吐感。

  衛臨風將藥從紀雲棠面前端走，放在鼻子下面聞了兩下：「母親，這是什麼藥？」

  「這是我派人費了大功夫尋來的生子藥，你們既然不願意納妾，那就只有郡主受累了。」

  衛母的語氣里都是恰到好處的關切。

  紀雲棠的神情變得有幾分僵硬，嫁人生子。

  是這世上任何一個女人，不管你身處何種地位，都無法逃脫的東西。

  她才剛剛嫁給衛臨風，兩個人關係剛剛才開始有所進展。

  就要馬不停蹄的開始走進下一個階段嗎？

  她無法想像稀里糊塗的在肚子裡孕育一個小生命，然後看著他一點點長大。

  九個月之後，生下一個融合著她和衛臨風骨血的孩子？

  紀雲棠莫名的感到一股說不明白的恐慌。

  她不是不想為衛臨風生孩子，但至少不是現在。

  他們的孩子，最起碼要帶著父母的期待出生，就像她來到這個世上的意義一樣。

  她帶著點抗拒的姿態說道：「婆婆，我們才剛剛成親，孩子的事情我想再等一等。」

  衛褚也覺得妻子此舉不是很妥當：「舒月，孩子們的事你隨他們去，你身子不好不要操這些閒心。」

  衛母笑容溫柔的看向丈夫：「當年我跟你成婚兩個月就有了身孕，他們已經將近三個月了，可是肚子一點動靜都沒有。」

  衛母又目光溫和的看向紀雲棠：「喝些藥調理調理總不是壞事，並不是一定就是喝了就能懷上。」

  「就當是為了讓我安心，也是為你們好。」